米勒行星

＊现背/破镜重圆/有点私设

＊上篇7k+

 

 

 

 

 

林彦俊左手轻轻捏着机票，右手提着低调却精致的黑色挎包，走在首都机场熟悉的候机大厅里，步调平稳。

 

早已不是刚出道时穿着简单黑色卫衣和红色运动裤的少年了。那时他还不习惯周围粉丝包裹着他的窒息感，被粉丝拍到躲在行李推车下抱膝坐着，弱小又无助的样子。

 

现在的他，习惯了嘴前半永久挂的口罩，有专门的品牌赞助商争着为他搭配机场服饰，粉丝的浪潮随着他年龄的推移一点也没减少，但他已熟悉那种被层层挤缩的压迫感，跟着帮他拨开人群的保镖缓缓走着，开拓人潮像是艰难跋涉的南极破冰船。他戴着耳机，试图减少粉丝撕心裂肺的噪音。

 

直到走进了vip通道，这种挤压不适才大大缓解。人们被不甘地拦在外面，只有少数站姐或是工作人员在四周冲他不停拍照，大都守秩序的没有靠近。林彦俊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靠着旁边的柱子站着，等助理把行李拿过来。他掏出手机，想确认有没有错过群里的重要信息。

 

 

这次去上海，他是为了参加王子异的三十岁生日Party。

 

 

距离Nine Percent解散已经过了快七年了。这几年里，他们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合体过。这也不难猜到，毕竟在一个团队的时候，他们已是聚少离多。

但他们并未被遗忘，相反，如果哪个颁奖典礼或是跨年晚会能有几个成员聚齐，在微博绝对是名列前茅的热搜。

 

三十而立，王子异这次的生日，搞得很隆重。他不仅要开粉丝见面会，还想和许久未见的兄弟们聚一聚。于是他认真地挨个邀请，聪明地利用舆论向经纪公司施压，竟还真被他给聚齐了。

 

能见到兄弟们，大家自然都是极度兴奋的。那段瑰丽的时光又重新在记忆里发光发热。一度积满灰尘的小群早就活跃得一不留心就会在锁屏处刷屏。范丞丞凌晨三点还在群里发表情包，说自己激动得睡不着。没想到他一出声，陈立农、蔡徐坤他们都一股脑冒泡说自己也没睡。林彦俊早上醒来看手机，被那惊人的聊天数吓到，果断开启了群消息免打扰。

 

他也是开心的，真的。

但紧张也是真的。

 

 

四周好像变得吵闹了点。林彦俊摁灭手机屏幕，塞回兜里。他抬起头想看看为何四周陡然变大的欢呼声高到可以透过耳机传进耳朵里，却一秒钟就捕捉到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

 

拳头猛地握紧，却又堪堪垂下。

真可笑，明明做好了那么多心防，可为何一见到他，就算只是被人群包裹虚晃的剪影，心脏都会骤然缩紧，像被刺穿似的狠狠地疼痛呢？

 

很明显，尤长靖也看见了他，缓缓朝他走来。林彦俊后悔戴的隐形眼镜度数不够，无法以超清的清晰度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印入脑海。

 

尤长靖还和以前一样，棕色的软发，白皙的皮肤，漂亮的眼睛，卷长的睫毛。他穿着清爽的白色长袖，背着双肩包，像个出游的小朋友。林彦俊想起当年自己和他在夏天机场都不太爱穿短袖，自己是嫌太瘦不好看，他是担心他手臂上的绒毛。

可是它们很好啊，摸得很舒服诶。林彦俊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他那时从背后抱着他，细细抚摸他白嫩的肌肤，和上面细碎的绒毛，低头从后颈向前亲吻他，他被逗得痒的直笑，也不愿从他怀里起身躲开。

 

可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尤长靖在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下，静静地注视着他。他的眸子黑漆漆的，平静下不知翻滚着什么。他们俩都戴着白色的口罩，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只有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很奇怪，本应该激起剧烈的火花，却像流水般触碰交融。

 

一眼万年。

 

粉丝渐渐围过来，都在那发出阵阵尖叫。这么多年，曾经那些饭圈事儿随着粉丝年龄增长而淡去，大多数人因为他们的重逢而发出惊叹的呐喊。

并且，看热闹的人们也想知道，他们俩从刚出道时如胶似漆的兄弟，到后来形同陌路的不熟，是不是真如八卦那样说的矛盾与不和。

 

 

他们保持这样对峙的局面很久，久到围观的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林彦俊听到了各种“他们不会要打架吧”，“不打招呼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什么意思？”等等的疑问声，最后有一句“看来是真的不和”打乱了他所有的想法和理智。

 

他闭了闭眼，睁开眼的那瞬间，他张开双臂，像以前那样，等着那个永远充满活力的人儿跳入他的怀抱。

 

他是有点怕的。伸开手后就后悔了，尤长靖要是不想和他拥抱怎么办？他这样擅作主张的亲近，他却不见得接受。先不说这样越界的举动严重违反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尤长靖或许早已放下这段感情，甚至也有可能讨厌他了。林彦俊悲观极了，根本不如表面的淡定冷静，无措和尴尬从他脚尖向上漫起，快要将整个人淹没。

 

可是尤长靖没有给他难堪的机会。

 

他朝他奔过来，扑入他的怀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又像思念成积的恋人。

 

他明明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林彦俊却知道，他在笑，一定笑得弯起了嘴角，像月牙般明亮，却又混杂着酸涩和压抑。

尤长靖稳稳地落入他的怀里。林彦俊也只穿着薄薄的一件衬衣，他们肌肤隔着两层布料紧贴着，不一样的热度开始亲密传导。尤长靖独特熟悉的味道溢满了林彦俊的鼻腔，他无节制地猛烈吸入，抛却了周围所有人，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一样。本来只是浅尝辄止的拥抱，他却忍不住地使劲禁锢他在怀里，想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想念撕碎了所有理智和距离。

 

头顶明亮的灯光把他的思绪拉回刚出道时去LA的首尔转机。尤长靖那时也是少年的打扮，水洗的牛仔裤露出精致的脚踝，林彦俊还是第一次见。他还记得他见到他时小鹿般惊喜的表情，也记得自己把他摁入洗手间难舍难分的亲吻。那时他们多么快乐啊，他们握紧彼此的手，仿佛会走到地老天荒。

 

剧烈急促的闪光灯和咔嚓声将他拉回现实。他们的拥抱让粉丝沸腾起来，即使这是vip通道，也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工作人员。林彦俊松开他，和他对视。

 

“好久不见，林彦俊。”他的嗓音一如当年般动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

 

 

 

 

 

尤长靖和林彦俊是一班飞机去的上海，参加王子异的生日party。

 

他们在机场的拥抱毫无疑问上了热搜。很多久违的cp站姐重新回归，奉献绝美的各个角度的拥抱高清大图。沉寂已久的cp粉也活跃起来，说这是第二次的“世纪拥抱”。曾经的“长得俊cp”超话里全是哭泣的表情和“啊啊啊”的尖叫。很多唯粉站姐也发了图，不少营销号也都在歌颂他们比金坚的兄弟情，声称他们闹矛盾的流言在这个拥抱中不攻自破。

 

当然也有不少粉丝的撕逼掐架，互相说对方是在蹭热度云云。但这和所有人的惊讶感叹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Justin，你故意的吧。”王子异坐在自家别墅的沙发上，翻着微博，无奈地对正在地上打游戏的黄明昊说。

这次他们的机票，都是黄明昊帮忙订的。

 

“谁让他们都从北京飞，我不过是好心嘛。”黄明昊笑嘻嘻的，觉得自己做了好事，“他们俩这几年有多难受，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这臭小子，当年他们那份协议，还不是你起草的。”朱正廷端着杯果汁走进客厅，狠狠揉了揉Justin的脑袋，带着些嗔怪，“要不是那个，他们怎么会分开？”

 

黄明昊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也不怪Justin啦，”陈立农刚放好行李，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俯身向下说，“如果他们真想在一起，一份没有法律效力的几行字怎么会拦住他们呢。”

 

陈立农的话很有道理，他们几人都赞同地点头。但黄明昊还是觉得有些愧疚：“唉，不过我也算是他们分手的帮凶了，所以这不是想要补偿嘛。”他点开他们机场拥抱的图片，向伙伴们挨个展示，“你们看，我觉得他们还是喜欢对方的。”

 

“嗯，等他们到了，我们该怎么帮忙，大家心里有数啊。”朱正廷眨着眼睛说。所有人比着“OK”的手势，把眼色藏进了肚子里。

 

 

 

林彦俊和尤长靖是倒数第二个到的，最后一名是忙上天也执意抽出时间赶过来的小队。

 

他们首先给在场的兄弟们热情紧密的拥抱。别墅里洋溢着男生们朝气蓬勃的欢呼声和起哄声，即使他们都已是奔三的成年人了。一个个抱下来，仿佛回到了出道那夜一样，每人都有些热泪盈眶。

他们是兄弟，不仅是可以分享愉悦开心的关系，还是遇到困难可以诉说的挚友伙伴。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梦想，没有谁的安慰比和你拥有同样困境的人更奏效。那个记忆犹新的比赛带给他们的，不仅是拼搏努力，更多的还有扶持陪伴。

 

他们先后把生日礼物拿给王子异。作为团里两个最先步入三十的哥哥，语重心长地向王子异讲述即将面临的责任和辛苦，同时也一并教育了几个弟弟们。很奇怪，只要他们几个聚一起，时间潮水仿佛退去，恍然间又回到了北京那个大别墅里，猫猫狗狗在客厅打闹，他们几个聚成一团聊得不亦乐乎。

 

 

尤长靖趁着聚在一起的空隙里，好好地打量起林彦俊。

 

刚刚在机场的那个拥抱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刚才在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完美遵守着那份协议的约定。

 

可自己还是爱着他的，他想。他本以为这几年时间的沉淀，会让自己完全抽身感情世界，最好回归正常的朋友相处。他参加综艺或晚会，碰到和林彦俊合作过的前辈都会以他作为聊天熟络的谈资。尤长靖最期待这样的场景，却也最害怕。他期盼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近况，也害怕自己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的感情。

 

今天他那么紧的抱他，一瞬间让尤长靖以为，分开的那几年都是假的，那只是一场梦，深夜辗转反侧是梦，想他茶饭不思也是梦。可是，入骨的疼痛提醒他，这些都是真实的。

 

林彦俊这些年变得成熟了。他深邃的眉眼中染上了坚韧，鼻梁更加高挺，丰满的唇噙着些稳重。尤长靖知道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工作室录制专辑，所以身体露着些疲态，但精神却奕奕。

 

他们的确像那份协议希冀的那样，越来越好了。可是，很多现实问题还没解决，他们该怎么才能达到签订协议书的初衷呢？

 

 

 

 

 

“林彦俊，我们谈谈吧。”

 

尤长靖记得签订协议的时候是个黄昏。傍晚金黄的余晖从窗户泻下，却有些末日凄凉的意味。林彦俊正靠在别墅的床头听着音乐，听到他严肃的声音，嗯了一声，摘下耳机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坐着。

 

“林彦俊，你觉得累吗？”

“当初我们在一起，是觉得幸福快乐。现在呢？”尤长靖揪紧衣角，努力抑制哽咽，“不觉得更多的是压力吗。”

 

有来自粉丝的压力，每一次舞台上的亲密接触都会伴随着无尽的争吵。有来自前途的压力，他们如果被拍到，将会是对事业毁灭性的打击。更多的是来自社会的压力，他们的关系，根本不能被大众所知，只能在黑暗中默默生长。

 

“我们不如分开一阵吧，等到以后过了上升期，如果还互相喜欢，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现在再回想当初自己强忍泪水的话语，心底还是泛起酸涩。尤长靖垂着头，根本不敢看林彦俊的脸。他了解他的性子，他有预感，他会很生气，会发怒，也不会立马同意。

 

可是他没有。

“好。”短暂的沉默后，他听见他哑着嗓子同意了。尤长靖惊讶地抬头，发现他很平静，淡然得可怕。他只是说怕一下子习惯不过来，不如签个合约吧。于是两人找了正在客厅里的Justin，让他帮忙写了那份协议。

 

听起来像过家家似的，挺幼稚。但谁也没想到，这份协议除了今天的那个拥抱，竟然真的被他们完好地遵守了下来，从无越界。

 

 

1.在任何场合不得有肢体接触和眼神交流。

 

2.不能有任何私人见面和聊天。

 

3.事业稳定后，协议效力解除。

 

 

 

 

 

 

当初写协议的那张纸，早已不知道被揉到哪去了。但是纸上简简单单的内容却被他们牢牢钉在脑海里。尤长靖思绪里翻滚着各种杂乱无章的记忆，有林彦俊的，没有林彦俊的。他深陷回忆中，连自己发呆许久都不自知。

 

“嘿，长靖，在问你呢。”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尤长靖回过神，王子异正低头询问他住哪间房。“现在还剩地下室的一间单人房，二楼与小鬼一起的双人间，还有三楼一个单人卧室。你要住哪里？”

 

现在没有选择房间的只有还没到的蔡徐坤和他与林彦俊三人了。林彦俊插着兜在旁边站着，很明显在等他做决定。

 

“我住地下室好了，”他想了想，抬眼笑道，“比较踏实。”

 

最终林彦俊选择和小鬼一起住，理由是把最好的房间留给队长。王琳凯先是开玩笑，不满地怼尤长靖说他嫌弃自己，接着又搂过林彦俊的肩说晚上带他嗨。

尤长靖笑着摇摇头，没说话。林彦俊朝他瞥了一眼，又立刻别过头和弟弟们聊天去了。

 

 

 

他们早就在群里约定，今天一定要让王子异成为最幸福的寿星。所以等蔡徐坤一到，他们八个人分工明确，一批人把王子异像神仙一样供着，一批人忙活着煮火锅、做蛋糕。

 

九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吃着火锅。诺大的房间里开的冷气也阻止不了火热的气氛。屋里内嵌的音响正放着欢快的歌，他们不自主地跟着节拍扭动身躯，互相打趣，吵闹个不停。

 

这间郊区的别墅像是世外桃源，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纷纷扰扰，没有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只剩下九个男孩，拥有着最纯净的快乐，欢声笑语溢满整片天地。

 

 

给王子异点完蜡烛，唱完生日歌，又许完愿，他们撕心裂肺地为他欢呼鼓掌，动静大得要把房子震垮，搞得本来悲喜不外露的子异都差点感动得抹眼泪。几个男孩子玩心大，不知是谁率先把奶油抹到王子异脸上，从而引发了声势浩大的战争，所有人追逐打闹，好不闹腾。

 

最终以满地都是奶油的结局告终。大概触发了玩性的神经，本来都因行程奔波劳累不堪的男孩们又无缝衔接，跑到客厅去唱K。队内几个稍上年纪或是性子沉稳的哥哥选择靠坐在沙发上喝着酒，聊着天。

 

林彦俊和尤长靖就是其中的两人。他们算是都放松了下来，和弟弟们在一起玩，减轻了不少压力是真的。他们都是善解人意的人，从不会因为彼此僵硬的关系惹得大家不愉快。两人识相地各坐在沙发的一角，中间隔了王子异和蔡徐坤。

 

尽管有人隔在他们中间，但安静的空间却让尤长靖无所适从。刚才和其他人打闹，暂时忘却了些烦恼，现在一停下来，有关林彦俊的一切又涌上心来。更何况，他就坐在不远处，尤长靖甚至能感受到他挪动身体使沙发的凹陷深浅变化。

 

他不着痕迹地叹口气，站起身，说去洗澡。

 

地下一层没有浴室，王子异说可以去二楼洗。尤长靖便抱着睡衣去了二楼。路过林彦俊和小鬼的那间房时，他轻轻顿了下，又快速走过。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落下，淋遍全身。尤长靖终于体会到林彦俊那套所谓的洗澡理论是多么正确。在舒适的热水中，他不停地思考，如乱麻般的思路也逐渐理清，头脑变得清醒起来。

 

大概只剩三件事比较重要，他想。

 

一，他还爱着林彦俊。

二，林彦俊还爱他吗。

三，现在事业算稳定吗。

 

对于那份合约，尤长靖最懊悔的就是没有明确什么是“事业稳定”。理智地想，他们不断前进，朝着梦想巅峰努力，根本没有能稳定的时候。

 

但这似乎都不是重点。尤长靖想。

只要林彦俊也像他这样爱着他，这些都不重要了。

 

可这到底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根本不清楚林彦俊的态度。

只好开口去问他了。

沉重地呼吸一下，肺部沁入湿热的水汽，尤长靖关掉热水，微闭着眼，捏紧了手中的毛巾。

 

 

出了浴室，尤长靖把毛巾搭在湿发上随意擦拭，先隔着木质栏杆朝一楼客厅里望了望，却没看见林彦俊的身影。他有点奇怪，想去他房间看看，还没走几步就又停下。

 

他发现他正站在阳台上，神色淡淡地望着远处，手中夹着明灭可见的细长香烟，在黑暗中像萤火虫在闪烁。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抽烟。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娱乐圈里，抽烟是排解压力必不可少的方式，尤长靖也曾在深夜的练习室无眠后，借了经纪人的烟抽了几次。人们只能看到艺人表面的光鲜，却无法得知他们内心深处的绝望孤独。

 

隔着阳台的玻璃门，林彦俊单薄的身影隐在暮色里，黑夜给了他的侧脸完美的轮廓，漆黑的眼眸中敛着淡漠和安静。他缓缓吐出白色飘渺的烟圈，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头，也是气质绝然。忧伤的孤独患者，大抵是这样。

 

尤长靖默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眼泪倏得就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见不得他这样落寞的神情。

他认识的林彦俊，是他永远的墙，开心时会笑出可爱的酒窝，迷人的笑眼承载着温柔帅气。难过时从来不会去大肆宣扬，而是把痛苦消化在心里，摆出更坚强的表情。在他心中，林彦俊是弟弟，偶尔的脆弱也藏着少年的狠劲，他永远是最鲜活的烙印。

可现在，他仿佛从彩色油画褪色成了只有黑白的素描，变得黯淡了。

 

尤长靖靠着墙角蹲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沾湿嘴唇，是咸的味道。他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他根本无法停止哭泣。他伸手抓住左胸，心脏正揪紧地疼，是比胃痛更难受的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本来理好的思绪再次被搅乱，浆糊似的凌乱不堪。

 

 

 

“长靖？你在这做什么？”

是范丞丞。他本想上楼拿点东西，拐了个弯就撞见蹲在地上的尤长靖。尤长靖听到他声音，慌忙抬起头，明亮哀伤的泪眼无处躲藏，暴露在弟弟视线中。他又看见林彦俊好像听见这里的动静，正朝这走来。

他瞬间慌了神，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赶忙站起身，推开范丞丞匆匆顺着楼梯踉跄而去。

刚刚不见踪影，林彦俊就推门而入。

 

“怎么了？”他问呆呆望着楼梯的范丞丞。

 

范丞丞扭过头注视他，眼里尽是复杂的神色。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哥，刚刚长靖他，蹲在这里哭呢。”

 

林彦俊顿时怔住。

 

“不是我多管闲事啊彦俊哥，”范丞丞有些拘谨，却还是把心里话吐了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你们相互喜欢，干嘛非得这样折磨自己，不在一起呢？”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林彦俊苦涩地闭上眼睛，艰难地想。

 

过了一会，他拍拍范丞丞的肩，示意他知道了。又回房间拿了衣服，走进刚刚尤长靖才用过的浴室。

 

 

 

 

尤长靖躺在地下一层的房间里，点着一盏床头小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眼泪也生生止住，只是眼睛肉眼可见的红肿。他给王子异发了微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睡了，得到了子异温柔的关心问候。尤长靖裹紧被子，心底终于泛起点暖意。

 

 

 

林彦俊，林彦俊，林彦俊。

 

他举起手指，在空中一笔一画写着他的名字。写完后又忍不住自嘲，自己在做什么蠢事。

 

怎么办，不论大脑怎么放空，脑袋里总全是他，他的嗓音，他的长相，他的笑容，他的背影。平日思念的物像因为见到了真人开始具体刻画，他却早已失了章法，迷茫地不知道这段关系以后何去何从。

 

辗转反侧，他只觉大脑被酒精麻痹，有些涨的疼。鬼使神差的，他从行李箱的最深处，掏出被他小心翼翼用精致绒袋装着的那条手链，执在手心，看它在灯光下流转着明亮的色彩，像星辰般闪耀光芒。

慢慢地把它戴上手腕，放在胸口处，心悸才好了些。每当夜深人静睡不着时，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一丝心安。这条早已过时的手链，凝着林彦俊的和他全部美好的回忆。

 

那时在LA，他们像初见世面的小朋友，在那家珠宝店晃来晃去，满屋的首饰折射出耀眼的光，令人眼花缭乱。尤长靖还在四处打量时，是林彦俊揽过他，低头在他耳边轻轻建议，我们买条情侣手链吧。

他本是有点害羞的，可对上他漾着笑意的眼眸，又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后来，他们挑了镶有酷帅的骷髅头的手链，为对方郑重地戴上。林彦俊还一本正经地把手链贴在他唇上印下五秒钟，说是以后不在彼此身边时，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这倒是真的。在他们分开的这些日日夜夜，尤长靖只要揣着手链睡觉，梦里也全被他的气息包裹，沉稳又温柔。

 

 

 

就在这恍惚放空时，突然，他听见房间外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带着熟悉的规律和节奏。

 

“尤长靖。”

 

是他低沉的嗓音。尤长靖愣了下，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他抑制不住见他的冲动，却又害怕他说出拒绝了断的话语。大脑一片空白，颤栗感叫嚣着所有器官。最终，努力平复内心，身体还是本能地走下床，转动把手给他开了门。

 

 

门一开，就对上了他深色的眼眸。

 

林彦俊似乎也是紧张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悄悄捏着睡衣下摆，竭力组织着措辞。忽然，他低下头，视线锁在他搭在门把手的白嫩小手上，满脸的错愕。

 

尤长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强行平静的神色瞬间慌张。糟了，那条手链忘记取下来了。林彦俊不可能认不出来那是什么。

身子又忍不住开始发抖。他咬紧唇，明白自己的感情算是赤裸裸暴露在他的面前，卑微孤零。一瞬间他只希望林彦俊能说得干脆些、痛快些，别让自己太过难堪就好。

 

抬起头，他却惊讶地发现林彦俊的视线早已又落回自己的脸上。

 

和刚刚平静无波不同，他好看的眸中有什么在剧烈翻滚，激起千层涟漪，又仿佛像深不见底的黑洞般把人吞噬。是什么被压抑住，却又挣脱束缚，奔涌而出。

 

 

 

下一秒，他低头，狠狠吻住了他。

 

 

 

 

TBC